人有时要在竭尽全力仍不成功后,才能意识到那份荣耀不属于自己。
……
你这个人不行。
暮暮这样评价我。
清洗日后的一天,我们在厕所遇见,我用暖风烘手,她拧开旁边龙头,水哗啦哗啦的流,她在水声里开口——
她说她观察过我。
我观察过你,她说。
淡漠的语气像在面对一株被定为暑期作业的植物。
不管怎样,从前没什么人观察我。
我与构成社会的百分之九十一样普通。
学者们统计普通,并冠以统一的形容。
你可以去书店,问店员有没有专门写普通人的小说。
完完全全的普通人。
一般的励志,一般的情感,一般的波澜。
这种书卖得不好,普通人不愿意看这样的书。
总之暮暮告诉我她对我的观察结果——
她说我根本不想回去,而一个不想回去的人一定有问题。
废话。
一点也不惊喜。
我有那么一秒在期待她说“仔细看看你这个人还有点魅力”。
不过暮暮不论做什么都有她的目的。
我想她找我讲这些肯定有她的原因。
这些话在她扮黑洗的时候跟我说过一回,这是第二回。
她可能想强调什么。
显而易见——
我的确不想回去。
开始的几个星期我的确担心我的失踪对家庭造成的打击,那是原初的动力,脱离原有社会关系时产生的不适应期。
想回到原来的环境。
尽管我完全不喜欢那个环境——
一旦回去就又要担起身为完整的社会人必须承担的事情。
世界是面镜子,所有人都比照其他人的姿势活下去。
每个人都有资格审判你。
对我而言扶她星只是一个悲伤的契机,让我在未来的某天发现自己本性难移。
或迟或早,我会明白扶她星也有它的规矩,也有必须遵守的道理和必须承担的东西。
这块供我逃避的地方终将令我想要逃离。
到那时,也许我会对暮暮的计划更有兴趣。
……
我忘了暮暮当时是怎么说的。
我观察过你,还是我一直在观察你。
如果是一直的话她一定有某种特殊的途径。
也许她耳朵很好,也许她和萍琪一样就是可以办到。
总之远在中庭的暮暮听到了前厅里我和小玉压低音量的谈话。
这很假。
更假的是她在小玉即将讲出什么的时候走过来打断了她。
“除非什么。”
听起来像个疑问句,说话的人似乎想得知谈话的后续。
可实际上在她宣告她能听到的瞬间,悄悄话被打断的一方只会闭嘴。
这不合窃听的逻辑。
或许她用这种方式阻止小玉,或许她并不希望小玉把“除非”后面的事给说出来。
……
小玉说每个能力者都有一个安全词。
然后,
嗯,
她要我小心“她”。
不明白。
“她”是谁。
为什么不说名字。
是不能说,还是小玉认为就算不说我也能结合语境猜出来。
真麻烦。
不明白也不想明白。
我养成了习惯——不能被瞬间理解的东西全部归进大脑的废弃区,落灰,然后忘记。
我被这个时代宠坏了,碎片式的快餐化娱乐让我失去了深入思考的动力和兴趣。
低成本的即时享受,能在短时间内得到反馈的简单因果,任何知识都能从网上找到一分钟内看懂的通俗版本。
独立思考的成本一再提升,我与多数人一样选择用简单的方法诠释世界,对试图将万物复杂化的学科分类嗤之以鼻。
也只有在这种时候,我才愿意承认自己是大多数人。
……
于是我放弃去理解小玉口中的信息。
我想那和我没什么关系。
能力者们的事情。
简而言之,是“有”的人才有的烦恼。
“没有”的人知道了又能怎样。
就算是无比重要的真理——
爷爷不懂E=mc^2,可他在世时活得很好。
……
暮暮果然没有追问小玉口中关于“除非”之后的事情。
小玉的脑袋枕在我右腿,能感到她后颈的部分随暮暮的到来绷紧。
“这是第几次了。”
暮暮突兀的问了句话。
我抬头看她,她偏过脸,不知道在看哪。
通常,提问者与回答者的视线会有短暂的交接,可从提问开始,暮暮的脸就一直向着中庭。
这让她的提问变成一句漫不经心的自言自语。
然而对话却毫无逻辑的继续——
小玉作答了。
“你真的很聪明……”
对于暮暮的提问她似乎有些惊讶,但很快接受了事情的展开。
大概是泄气了吧,右腿上的头部猛然重了起来。
“不行了吗。”暮暮对着空气问话。
“这次……可能不行了。”
暮暮沉默了。
氛围落到地下。
“原因。”
“……”
“如果你早点告诉我。”
“没用的。”
“已经试过了吗。”
“嗯。”
“那就。”暮暮还想说点什么,却硬生的截断了自己的话。
她转身进了中庭,我看到她一把拉过萍琪,搂得很紧。
萍琪的手臂不知所措的摆了几下,随后配合的抱住了她。
她贴着暮暮的脸颊,抚摸暮暮的头发。
我问小玉发生什么了。
“到底发生什么了?”
从刚才起我就觉得自己缺失了某种前提,某种用来理解这种处境的前提。
“不懂也没关系,你就当……在梦里看了场游戏。”
小玉抬手,似乎想盖住我的眼睛。
可没来得及,我听见玻璃碎裂的声音。
人影从中庭入口飞进前厅,像颗具有弹力的玩具,撞上前厅的立柱,随即改变方向,直冲墙壁。
粘稠的钝响,仿佛一口装满食物的汤锅砸到地上。
人影被某种力量举起,脱力的四肢垂落身体两侧。
失去意识的她完全没有挣扎。
未知的力量让她不断的朝墙壁撞击,就像残忍的孩子重复着同一个动作不断摧毁自己的玩具。
直到前厅的空气布满腥臭的血气。
那人**了。
不断朝墙壁撞击的头部已经脱形,一边的太阳穴异样的鼓起,皮下血管如蛛网般显现,同侧的眼眶在撞击下被压成一个微笑的口型,鱼突的眼球卡在眼眶中心,挤出密集的泡沫,如同多汁的毛虫。
前厅的墙壁成了学前儿童的涂鸦作品——
颜料盒里只有红色。
咕嘟咕嘟。
脖子以不自然的方式开裂扭转。
嗤嗤的气音漏出喉管。
拉长的皮肤有如战旗底端的破布,断裂的部分有生命般缓缓收缩。
已经分不清什么是什么了。
体感时间变得很慢。
人偶的头脚朝两种不同的方向在空中螺转。
骨骼错节的咯啦声,呈麻花状纠缠交融直至撕裂的肢体躯干。
人体毛巾正被拧干。
……
小玉叫了起来。
那是一种失控的喊叫。
她像个智力退化巨型儿童,挡在连接前厅和中庭地方,挥手阻挡着什么。
中庭有什么吗。
这不是逼我往中庭望么。
越过小玉的肩膀,我看向中庭——
那里的光景同样异常。
崔克西,萍琪,暮暮,三个人如同三具复制黏贴的雕像,双手合十跪在地上,脸朝天井,仰出极不自然的方向,空洞的目光扩散在天井上方。
她们在膜拜,还是祈祷,
不知道。
无法控制自己的脚步,我推开试图阻止我的小玉,踏进中庭,仰头。
“……”
什么啊,只是这样吗——
方形的夜空中,有一个黑色的太阳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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